午後的yAn光透过百叶窗,在整齐排列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。空气里弥漫着印表机运转的热气、纸张油墨味,以及键盘敲击的规律声响。宋书薇坐在靠窗的位置,萤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订单数据和待处理的客服邮件。她熟练地移动滑鼠,核对着萤幕上的数字,偶尔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,专注的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这就是她,一个平凡行政人员的日常——埋首於琐碎却必要的工作中,像一颗运转平稳的齿轮。

    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,思绪却像断了线的风筝,飘回了遥远的大学校园。那时的她,总是抱着书本,远远地望着篮球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——颜柏睿。他运球的姿态、投篮时专注的侧脸、得分後与队友击掌时爽朗的笑容,都像被时光镀上了一层柔光,深深烙印在她的记忆深处。她记得自己总是刻意经过球场,只为多看他一眼;记得在图书馆「偶遇」时,手心紧张的微汗;记得他无意间对她展露的一个微笑,就能让她心跳失序一整天。那是一场纯粹又隐密的暗恋,未曾宣之於口,却在心底紮了根。

    然而,青春的暗恋总伴随着涩意。她记得某次系上聚会,微醺的气氛下,颜柏睿被好友起哄追问理想型,他带着几分怀念的笑意说:「心里一直有个影子吧,一个…很特别的nV孩。」後来她辗转得知,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「白月光」,名叫白晴。据说是高中时期隔壁校的校花,气质出众,才华洋溢,後来全家移民国外了。白晴这个名字,像一根细小的刺,轻轻扎在书薇心底深处。原来,他心里早有个位置,被别人占据了。

    思绪被同事小雯的声音拉回现实:「书薇,这份文件麻烦帮我归档一下喔。」「好,没问题。」书薇连忙应声,接过文件,指尖冰凉。电脑萤幕右下角的日期提醒着她,毕业已五年。五年,足以让一个青涩的大学生蜕变成职场上的螺丝钉,也足以让那份深藏心底的悸动,在岁月沉淀後,变得更加清晰而执着。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。看着窗外车水马龙,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愈发坚定:至少,要让他知道。无论结果如何,她都不想让这份持续了将近十年的心意,成为永远的遗憾。她需要一个答案,为自己,也为那段无疾而终的青春。

    下定决心後,书薇利用午休时间,避开同事,悄悄溜到公司附近一间安静的咖啡厅角落。她拿出手机,点开和颜柏睿的聊天视窗。对话停留在几天前公事上的确认,生疏而客气。

    她深x1一口气,指尖在萤幕上悬停、落下、删除,再输入…反反覆覆。该怎麽说才不显得唐突?怎样的措辞才能表达心意又不让他感到压力?删删改改无数次,最终,她只写下最简单直白的心声:「颜柏睿,有些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。从学生时代开始,我就一直很喜欢你。我知道这很突然,但我真的不想再让自己後悔。今晚七点,如果你有空,我在公司对面公园的老榕树下等你,只想亲口告诉你。」按下传送键的瞬间,心脏几乎要跳出x腔。

    整个下午,书薇都处於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。处理文件时频频出错,倒水时差点烫到手。手机萤幕每亮起一次,她的心就跟着揪紧一次,但都不是他的回覆。直到接近下班时间,手机终於震动了。

    她几乎是屏住呼x1点开讯息,只有简短的一行字:「好,七点见。」没有多余的表情符号,没有情绪的流露。书薇盯着那几个字,松了一口气的同时,巨大的紧张感又席卷而来。他答应了,这代表…至少他愿意听她说。

    夜幕低垂,华灯初上。公园里的人cHa0已渐渐散去,只剩下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。书薇站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榕树下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心跳如擂鼓。她今天特意换下了刻板的套装,穿上了一条素雅的米白sE连身裙,脸上也化了淡妆,希望能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。

    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颜柏睿出现了。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深sE衬衫,袖子随意挽到手肘,露出结实的小臂,简单的长K衬得身形挺拔。几年职场洗礼,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,增添了几分成熟g练的气质。他创立的服饰网拍品牌「睿品」在业界小有名气,主打简约质感风,深受年轻族群喜Ai。书薇在行政工作之余,其实也默默关注着「睿品」的每一季新品和行销活动,看着他一步步实现梦想。

    「书薇。」颜柏睿在她面前站定,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些许Y影,让人看不清情绪。他的声音低沉,听不出喜怒。

    「颜…颜柏睿,谢谢你过来。」书薇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,抬起头,直视着他的眼睛。那双曾经让她无b迷恋的眼眸,此刻近在咫尺,却带着她读不懂的复杂。「我…我讯息里说的,都是真的。从大学第一次在篮球场见到你,我就…就喜欢上你了。这些年,这份心意一直没有变过。」她一GU脑儿地把练习了无数次的话语倾吐出来,脸颊烧得通红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,「我知道这很突然,可能也会造成你的困扰。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在我心里,你一直都很特别。我不想带着这份遗憾过下去。」说完最後一个字,她彷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审判。

    四周静默了片刻,只有晚风拂过树梢的声音。颜柏睿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预期的惊讶,也没有厌恶,只是一种深沉的、若有所思的神情。他看着书薇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写满真挚与忐忑的眼睛,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
    「书薇,」他终於开口,声音b平时更低沉几分,「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」他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词句,「你的心意…我感受到了,很真诚。但是…」这个「但是」让书薇的心猛地一沉,「这对我来说,确实很突然。我…需要一些时间。」他没有说需要时间做什麽,是整理思绪?是考虑?还是不知如何拒绝?「我现在没办法给你任何回应或承诺,希望你能理解。」

    预想过被直接拒绝,也幻想过一丝渺茫的希望,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模糊的「需要时间」。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淹没了书薇,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有些闷疼,眼眶也微微发热。但她强忍住涌上来的酸涩,努力挤出一个理解的笑容,尽管那笑容有些勉强:「我…我明白。没关系的,颜柏睿。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。我…我不会打扰你的。」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却努力维持着平静。

    「嗯。」颜柏睿点点头,没有再多说什麽,气氛一时有些凝滞。

    「那…那我先回去了。」书薇低声说,不敢再看他的眼睛,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。她匆匆转身,脚步有些仓促地朝着公园出口的方向走去,纤细的背影在昏h的路灯下显得格外单薄。

    颜柏睿站在原地,没有立刻离开。他深邃的目光追随着书薇离去的背影,眼神复杂难辨,有惊讶,有思索,或许还有一丝…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?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,他薄唇紧抿,似乎在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告白。就在这时,他握在手中的手机萤幕倏地亮起,在渐深的夜sE里格外刺眼。萤幕顶端跳出的是一则新讯息的通知预览,发讯人显示为一串冗长的、带有国外区号的陌生数字。预览的文字只有短短的前几个字:「Hi,柏睿。好久不…」

    後面的字被隐藏了,但那个开头的问候语和熟悉的名字称呼方式,却像一道闪电,猝不及防地劈进颜柏睿的眼底。他的瞳孔骤然紧缩,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,方才面对书薇告白时的复杂神情瞬间被一种更深沉、更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取代。他SiSi盯着那串号码和那半截讯息,彷佛要将萤幕看穿,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。那未尽的话语,像一个沉入深海的钩子,在寂静的公园里,无声地搅动了暗涌的波涛。

    书薇的身影已消失在公园入口的转角,浑然不知身後男人因那则简讯而掀起的惊涛骇浪。而颜柏睿,则像一尊凝固的雕像,立在老榕树的Y影下,手机萤幕的光映亮了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,久久未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