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厨房里,灯一簇簇地闪动着,在墙上时而投下斜斜阴影,时而亮得刺目,却沉默不语。
敏仪的手已经红肿,她数次端起碗来,数次都在摇晃,她咒怨筷子像小人没骨气的腿,只会抖个不停。桌上的菜可以说是朴素了,几根剩下的白菜,还有一碟煮得稀烂的豆腐,饭也冷了,不过,粘稠得很。她自嘲,真是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饭。
这一夜,敏仪草草写了作业就爬到床上去了,她已经累极了,连脚趾头都不想动弹。可她无法立刻入睡。
这是这么多夜来,书妖第一次没有陪她睡。
她突然有点不习惯,床仿佛宽阔起来,手脚好像如何安放都不自在。可是她是绝对不会现在就原谅他!
她在黑夜中睁着眼,入目的还是单调的黑。她想起十岁那年的一簇灯光,那也是缠绵的春光。那晚,敏仪半夜偷偷爬起来喝水,却发现爸妈的房门还透缝。
个子小小的她赤着足,毫无声息地躲在门框边,模模糊糊看去,又看回来,仿佛是看到门上有两只肉虫,她呆立在原地,直到缓过神来,她领悟了,潮水拍打了山川,天地从洪荒生了出来,从此,在她心中扎下了根。
书妖曾经好奇,在他教她前,她似乎便已经明白,仿佛在这方面有无师自通的本领。她不曾告诉他,这,就是答案。有的事情上,大家只说不做;有的事情上,大家只做不说。
敏仪的脑海里被千头万绪锁住,又仿佛被一团密密麻麻的线给困住,使她无法自由地入睡。没了书妖冰凉的体温,被子越盖越热,她索性掀开被子,直挺挺地躺着。
门边,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她,直到轻柔的呼吸声传来,气流才一动,又仿佛什么都没出现过。
清早,敏仪顶着两只巨大的黑眼圈上学去了,夜不能寐简直比任何云雨还要累。
尽管身心俱疲,经过几天的观察,敏仪终于确认了猜想:郭慧玲就是那天藏在第一个厕所里的人。上午,因为水喝得多,她跑了好几趟厕所,厕所里人不多。
郭慧玲扶着洗手台,吐个不停,刘嘉柔,关切地问:“慧玲,你怎么了?“
“东西吃多了。”
“难怪,你看起来比之前胖。这几天我老见你这样,身体不舒服,要不要请假?”她自然而然地问。
“没事。”
下午,敏仪拿着练习册去了办公室。她在门口里徘徊了一阵,突然,目光远远地撞入熟悉的狭长双眼里。敏仪扭过头,不理会,立刻敲了敲门,进去了。
她仿佛鼓足了勇气才有胆量这么干:“老师,我想问你一道题,可以吗?”
班主任点点头,把视线移到她指的题上。
办公室里终于不再是冷清的。敏仪忍耐着班主任横飞的口水,不时点点头。班主任为她的一点就通而感到欣慰,不像有的同学一道题要来来回回解释几遍,搞得人口干舌燥还在问。
解说完后,敏仪准备离去,却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,歪着脑袋说:“老师,最近是不是流感又爆发了?”
“流感?没有的事。”班主任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有点惶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