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使劲眨了眨眼,才发现眼前的黑暗并不是幻觉,他摸上自己脸,摸到眼睑,只觉得湿润一片,可凑到鼻尖,却什么也闻不出。
大概是……
“血……”李清阳喃喃道,“眼睛,流血了。”
一瞬间,耳边的蜂鸣声大到可怕,像是沉钟在撞击他的脑子,将整个人的灵魂都撞出了身体,他听不到任何的话语,耳边只有那拉锯般的鸣响——
也不知多久。
“小友,小友——”
李清阳眨了眨眼,即使看不到,那干涩的眼球也让他忍不住想去揉,只是才抬起手,便有人压住了他手,“不可。”
封礼归蹙眉。刚刚进门时,他就看见这青年满面是血地坐在床边,双目无神,直到师弟一句“他身上有灵气的味道……刚刚,很像灵气,但又感觉不是……”,他探查才发现,大概是师尊所说的、那藏在这人灵台的“机遇”不大稳定,突然爆发了灵力,直直冲上脑颅,于是血管爆裂,造成暂时失明。
封礼归将青年的手拿到一旁,又见白发无面的少年,直在心里叹气。
——虽说看着这么一个眼眶溢血的人不管,只自顾自地交待完他教下的话语才去找他来查看这件事,放在谁身上都是那样古板不合理,甚至说得上是冷情冷肺,可一想到师弟的出身,遭遇的那些,一切又合理起来了。
无怪他,实在是……谁能让一个连心脏都是天材地宝雕琢凝练而成的,连人都要称不上的“人”,去完全理解人世的规矩?
哪怕,他之前也是活生生的人。
……
封礼归并不是第一次去封桥镇。早在半年前,师尊就突然唤他,要他去人魔交界处寻找一位少年。未有过多的交待,师尊只是说,“若是你见到了,也就知道是他。”
那时魔乱才起,他所到的地方先是遭受了屠杀,紧接着便是大火熊熊燃起,于是刚一落地,甚至未有机会阻止些什么的封礼归便见到了——那裹缠在火光之中,魔气冲天,却还流着血泪嘶吼的少年……
待他将奄奄一息,已经不成人形的“焦黑肉块”带回剑山,师尊轻叹一声,将这团“东西”携入寂静幽暗的洞内,且不论期间要封礼归找了多少珍稀宝贝来,只一月后师尊白了半颊的头发,就足见这重获新生的少年耗费了多少施救的心力。
当木讷如石木的少年站到他身边,恭恭敬敬给师尊磕了三个头后,他才恍然发觉——原来自己竟是为自己找了位师弟。
——一位心如稚童,却对什么都无比敏感的师弟,池臣尽。
封礼归跟不得这二人,他也要去思过崖下的火池疗治逼出体内的魔瘴,于是只能对这笨拙的师弟好生嘱咐。
不过无非是什么通些人情,好好翻阅他给的书籍,不会与人应付便沉默了事之类,尤其是该少出手——无他,实在是师弟在剑术上的天赋过于恐怖。
不知是不是和他那由药材凝化浸润而来的身体有关,总之,这师弟驭着一柄钝厚的桃木剑,却比任何人的锋芒都要强上三分。
纵然有些嫉妒,可封礼归更多地还是担忧,尤其看师弟放空的神情,恐怕又是将他的话当做典籍记了下来,就算不知道为何,但是按着做便是。